45岁的章得名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，是因为他的儿子死了。他的儿子叫章开，是甘肃渭河初中的一名初二学生，14岁。年4月23日，章开被同校五名学生围殴，之后送医抢救无效身亡。章得名是铁路上的一名接触网工，当天晚上9点左右，他在广东虎门工地的宿舍里接到了儿子死亡的消息。章得名有三个儿女，大女儿已经出嫁，生了个大胖外孙；二女儿在兰州上大学；章开是小儿子，正在上初中。去年春节，章得名将原先的平房装修了下，整个屋子焕然一新，一家人其乐融融。春节后，章得名外出务工，留妻子在家照看着。每个出门在外的人，最思念的地方是故乡，最想的人是家人。章得名也不例外，他经常用手机和家里打电话通视频，跟妻子叨唠完家长里短，便会问问子女们的情况，两个女儿在外，只有章开在家，有时碰着章开在屋里，朝章得名喊一声“爸爸”，他顿时就觉得所有的劳累都烟消云散了。哪知，这才没走多久，章开就出了事。是妻子最先给章得名打的电话，哭着让他“赶紧回来”，却不说原因。章得名意识到出了大事，可再追问妻子，妻子只是大哭。过了一会，章得名接到三哥章德军的电话说“章开没了”，他才搞明白到底怎么了。章得名老板给他买了最早一趟回甘肃的航班，到广州白云机场时已是4月24日凌晨2点。飞机早上6点半起飞，9点40分落地兰州。章得名见到悲痛欲绝的妻子时，她手里紧紧攥着儿子的眼镜，那是春节时他带儿子去县城买的。章得名想去看看孩子，却被亲戚们拦住了，不是不让，而是不忍，不忍让一个父亲看到儿子的惨状，希望他心里留着孩子最好的印象。但章得名还是坚持去了殡仪馆，看到儿子“后脑勺头盖骨被打破，左侧眼角处骨头骨折，背上一根肋骨骨折，下体肿成两个拳头大”。章得名听闻，涉事的五名学生已经被警方抓获并采取强制措施，他不明白的是，那五个孩子为何会对自己儿子下如此狠手。妻子贺桂花告诉了他事情经过。章开是走读生，4月23日中午12点20分左右，他和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吃午饭，并于13点20分出了家门。14时33分，贺桂花接到班主任的电话，说孩子被人打了，在吐，她吓得扔掉手中的活计就往外跑，跑到村中马路旁拦了辆出租车。到达学校时，章开在学校正大门旁的值班室，吐了一地，脸色苍白。当时打人者之一舒光和其父亲舒正文也在值班室，舒光读初三，和章开同村，两家相隔不足五百米。舒正文接到舒光班主任电话后，也赶到了学校。15点半左右，贺桂花和舒正文将章开搀扶出了校园，拦出租车送往十公里外医院，途中，章开告诉贺桂花，他被人在校外打了。医院时，急诊科医生初查情况后，认为章开伤势太重，医院条件有限，建议转院至兰大二院进行抢救。这时，章开三爸章德军也赶到了，医院的救护车，期间拍下一段视频：章开躺在担架上，双目微睁，鼻中插着氧气管，车辆有些许抖动。医院约2个半小时车程，到达时已是19：40左右，经过一个小时抢救，医生告诉章家人：孩子没救了。放射科检查报告单显示，章开左侧颞骨岩部骨折伴左侧乳突气房积血，左侧颞、枕部硬膜外血肿，蛛网膜腔出血，左侧侧脑脑室积血；左侧小脑半球挫裂伤；双肺挫伤；左侧第1后肋骨折；双肺多发支气管痰液阻塞……章开的一名亲属在给孩子接尿管的时候发现，孩子下体肿成两个拳头大。当地警方于21时41分接到报警，并立即组织民警赶赴现场开展案侦工作，涉案学生舒光于22时许被警方从家中带走。警方初查后告诉章家人，五名打人者均系渭河初中学生，事发因为一个耳机，打架地点分别在校外一条巷子里。尸检鉴定意见书显示，章开系颅脑严重损伤而死亡。4月23日中午13点40分左右，章开在马路旁一家小卖部外的柳树下和两名同班同学讲话。约莫两分钟后，同校学生舒光、唐小佳、陈亮、汪强、张洋走了过来。几人向章开那边走去，说了一阵后，章开的两名同学就离开了，章开独自推着自行车跟着舒光他们往学校后门走了，那里离正校门约米左右。到了后门旁的巷子里，舒光等五人将章开围在中间，舒光问章开有没有拿他的耳机，章开沉默了一会儿，说没有，舒光便朝他太阳穴位置打了两拳，打了两下又开始乱打，之后舒光又问他拿没拿耳机，章开还是回答没有，一旁的唐小佳便对汪强说“你上去打”，汪强便朝章开脸上打了两拳，接着唐小佳在章开肚子上打了几拳，然后又是舒光在打。殴打过程持续了约七八分钟，章开一直是站立状态，也没有还手，还有几名学生在现场围观。章开挨完打后，进入了教室，当时走路正常，身上也没有灰，只是，有同学注意到，他趴在桌子上撕扯头发，间或用拳头砸头。章开的同桌记得，章开是14点过几分进的教室，脸挺红的，同桌问他咋了，他说没事，在教室呆了十几分钟就出去了，再没回来。章得名人在外面，对儿子在学校的生活细节了解很少，每次通话，他都只会嘱咐儿子好好学习，听妈妈的话。章开出事后，章得名回想起，之前也听说过儿子在学校被欺负的事，可章得名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，不知道如何应对，只有教儿子“看见别人要打你，你就赶紧跑”，章开总是答复“好的，爸爸”。章开终是没能“跑掉”，章得名也再听不见儿子的那一声“爸爸”了。章开死后，打人方的小孩家属几次登门慰问，每当这时，章得名都会躲到儿子的房间内，他说，“听着他们讨论赔偿，我很难受。”章得名并不富裕，对自己更是舍不得花钱，但对这笔“赔偿款”，他毫无兴趣。他说，自己在外辛苦挣钱就是为了孩子，现在孩子没了，你就是赔给他座金山，他也觉得没有意义。儿子走了，章得名不像贺桂花那样总是哭泣着来表达悲痛与思念之情，他通常是默默地在儿子房间里，看着儿子的照片出神。他时常想起，去年的一个傍晚，章开不听母亲的话，他气急地打了孩子一回，那是章开10岁后他唯一一次打章开。章得名很后悔，当时为什么要打他呀？为什么不能用语言跟他好好说？每当回忆至此，章得名都是心如刀割。章开死了，死于校园欺凌，他永远不会再活过来，但校园欺凌会一直存在。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身上，该如何做呢？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李玫瑾在参加中央电视台《开讲啦》节目的时候，就有观众提出这个问题：“如果您的小孩有一天跑过来跟你说‘我同学欺负我，他们打我’，你会不会跟他们说‘打回去’呢？”李教授的回答让大家都惊讶了一下，她很坚定地支持：“打回去。”我的读者中也有很多做父母的，如果是你，你会怎么教孩子呢？欢迎探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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